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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並未信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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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內城,兩人騎馬到京外城西邊的漂兒胡同,找到宋胡家,殷朗還在奇怪朱懷古居然也會騎馬。

前世身為尚書之女,後又被內定為太子妃,她需要學的東西太多,這馬術便是其中之一,只因當時的太子極喜郊外縱馬獰獵。

她解釋:“在鳳陽趙府時,趙家少爺對我極好,他學馬術時,讓我也學,說是總不能每回外出,他騎著馬兒在前頭跑,我在後面跑著追也追不上。”

殷朗莞爾:“這趙家少爺倒是個妙人!”

朱懷古補充道:“也是個好人。”

殷朗讚同:“是。”

到漂兒胡同裏的宋胡家門前,朱懷古擡頭敲了門幾下,門很快有人出來應門,應門的人正是兩人要找的宋胡。

宋胡一聽是大理寺來人查他女兒命案的,趕緊把兩人請進屋裏,又忙去竈間起火燒水,說什麽都得沏上兩杯熱茶來招待兩人。

待一刻餘鐘後,他端著兩杯沏好的茶到堂屋,不敢往桌邊坐下,他站著連手腳都不知該放哪兒,深怕一個不恭就得罪眼前的兩位貴人。

朱懷古見宋胡如此,不禁出聲撫慰:

“宋大叔,你也坐下吧,坐下好說話。”

宋胡不敢,連連擺手:

“不必不必!兩位公子請用茶!茶不是好茶,可這已經是家裏最好的茶了,還請兩位公子莫要嫌棄!”

她見勸不了宋胡,便示意殷朗出聲,他倒也幹脆,指著圓桌另一邊空著的凳子:

“坐下吧,我們也不是什麽公子,我是大理寺卿池大人身邊的殷長隨,他是池大人身邊的朱侍從。現如今你女兒的案子已移交大理寺審理,你要是真想替你女兒伸冤討得公道,便坐下來,與我們說說經過。”

朱懷古說:“是,宋大叔,說起來我們都是庶民,我還是奴身,並不比大叔高貴到哪兒去,大叔不必拘謹,只管坐下與我們暢談案情經過,我們是奉池大人之命前來,自得好好辦差,辦求查得真相!”

宋胡一聽她最後說的“力求查得真相”六字,已然熱淚盈眶,雙膝撲通一聲跪下,向兩人求道:

“殷長隨!朱侍從!我這老骨頭不中用,舍了性命也難告倒那畜牲!求兩位在池大人面前好好替我說情!求大人為我女兒討回公道!”

朱懷古趕緊離座繞過圓桌,到另一邊扶起宋胡:

“宋大叔,你不必如此。天理昭昭,公道自在人心,殺害你女兒的兇手,我們必定能揪出來,依國法處置。”

宋胡被她扶至凳上坐下,擡手抹了抹不斷從眼眶裏流出來的淚水,他眼前一片淚光,模糊地看著親扶他起身的朱懷古:

“朱侍從,那順天府尹洪大人是個貪生怕死之輩,我險些撞死在順天府衙外石獅上,他也不敢拘那畜牲上堂定罪啊!”

這一點,她在路上倒也有聽殷朗細說過。

說順天府尹洪淶洮也只是傳喚陳橋方過堂一問,並未細細審問核查,怕的便是陳橋方身後的毅親王追責問罪,怕丟了順天府尹這頂順天父母官的烏紗帽。

朱懷古道:“宋大叔放心,洪府尹怕的事情,池大人不怕,洪府尹未能做到的查證核實,我們能做到。還請你相信我們,不要怕,不要有所忌憚,更不要有半分隱瞞,一五一十地把你狀告陳橋方為殺害你女兒兇手的緣由說出來,案發當日親眼所見的經過,更要半點細節也別放過,細細說與我們聽。”

從宋胡家出來,走出漂兒胡同,殷朗看著沈思中的朱懷古:

“和先前我聽到的供詞一模一樣,並無新的進展,懷古,你覺得你能查出不一樣的結果來?”

朱懷古回神,她側臉看了看他,又往後看了看離兩人越來越遠的漂兒胡同,回頭道:

“宋胡並未全然信任我們。”

殷朗回想了下,並沒有從宋胡方將的敘述中想起這方面的端倪來:

“何以見得?”

當她問宋胡,案發時除他之外,就真的沒其他人目睹兇殺過程麽?

宋胡回沒有。

但在回之前,他停頓了兩息,他遲疑了。

人一旦遲疑,便說明他在思考著答案如何作答。

而這個問題的答案,他早就回答過不下數遍,又何需思考?

他會遲疑,也是在定奪到底該不該信她和殷朗。

終究,他選了不信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池千望聽著殷朗回稟朱懷古初戰落敗的過程與結果,欲落宣紙上的筆尖遲遲未落,墨水一滴,慢慢在宣紙上渲染開來。

他沒開口,殷朗便一直侍候於旁,也未再開口。

換了一張宣紙,他重新沾了筆墨,吩咐道:

“找一份京城地圖給他,要細致到一街一巷,哪條胡同連著哪條胡同的。”

殷朗應道:“是。”

池千望再道:“你也不必再跟著他,真查起案來,他比你細心多了,你在旁,有時反而會讓他無法使出全身解數。”

殷朗不解:“少爺此話怎講?小的未曾防礙到他。”

至於朱懷古比他觀察細微,細心上許多,這點他認,確為事實。

池千望一筆一劃開始寫字:“終歸你是我的長隨,現今他又未正式成為我的侍從,你跟著,他會以為你是我派去看著他行事查案的。”

殷朗暗下回想了想,也確實沒幫朱懷古什麽忙,最多為其引個路罷了,問話觀察斷真假,都是朱懷古一人所為,他還真像是監督朱懷古查案的。

他應道:“是,那小的便不跟了。”

池千望慢慢寫出一個字:“我是大理寺卿,跟在我左右有時有多兇險,你跟慣了我,自是曉得,可他不曉得。這個案子涉及毅親王,也不會真讓他在老虎嘴裏拽出一絲半星肉來,只要他真敢查下去,他就配當跟在我左右。”

殷朗明白:“少爺要練他膽魄,可要真是……”

池千望寫完停筆:“毅親王尚無需為了一個小小屬官,而做出太惹非議的出格之事,何況還有我,不會讓他性命有礙的。倘若他夠機靈,萬一真有一些旁枝錯節,躲也是能躲得過去的,倘若真躲不過……”

他言猶未盡,卻未再說下去,指著宣紙道:

“把這字給他,讓他好自為之。”

殷朗上前,看到案上宣紙一個“畏”字輕躍其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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